<
    季冠灼瞧见孙成廖这幅态度,便知道他今日是如何也不会给自己看水利图了。

    他出了水利司,长叹一口气。

    此事的确紧要,毕竟只有拿到水利图,判断出水流情况,才能决定要采取何种方式。

    倘若他现在让村民们埋头苦干,胡乱挖一通。日后引水排淤,恐怕还要调整。

    但现在路路受阻,他一时间别无他法,决定去实地查看一番,免得害村民们做些无用功。

    他打马回村,问过几个村民情况,便又骑马往南一路前行。

    走了不知多久,才行到一处小河旁。

    季冠灼翻身下马,从口袋里掏出干粮,狠狠地啃了一口。

    沿着小河一路往西北走,逐渐看到河道宽阔的地方。

    干粮吃完,季冠灼拍了拍手上的残渣,从口袋里翻出本子和炭笔。

    本子是昨夜拿着宣纸缝的,炭笔则是提前烧好的小树枝。

    季冠灼一路往前,寻个地势高些的地方,绘制眼前河流图。

    从村里人口中,他听说这条河流被称之为“渭河”,发源不知何处,流到扶京附近时,已经相当宽阔。

    水流在扶京西北一座城池附近分流,宽一点的河道流经扶京南郊以南的地方,是通往扶京的唯一一条水路。

    窄一点的河道则是一路往南,不知流向哪里。

    他需要测算出离南郊最近,也最便于引水的地方。

    再去检查水流的情况,倘若能将水流情况了然于胸,哪怕上书师从烨要求水利司从旁协助,他心底最起码也有了底气。

    连续几日,季冠灼一直守在水边绘制河流图。

    河流图绘制好后,还得去河边检查水流情况。

    季冠灼抬脚,往河边走去。

    他并非专业学过水利,是以无法单凭眼睛远观便能判断出泥沙含量,还得到水边细细看罢,才知道这些水究竟适不适合淤灌。

    他小心地走到河边,弯腰去碰河水。

    脚下的石头却陡然传来松动的感觉。

    不好!

    季冠灼吓了一跳,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往后猛地坐去。

    尾巴骨重重地撞在泥地之上,疼得他眼泪差点出来。

    被他踩过的石头和着泥土一起滚落到水里。

    季冠灼这才后怕地拍着胸口,只觉得恐慌。

    倘若方才不是他反应得快,此刻早就落入河中。

    野外河流泥沙翻涌,又有无数暗流。即便他会游泳,也很难保证自己的安全。

    更何况此地无人,哪怕他真的死在此处,恐怕也无人收尸。

    劫后重生的脱离感让季冠灼坐在河边,久久不能平静。

    师从烨正在处理公文,心悸感却陡然袭击了他,令他一时间有些手脚发凉。

    手中朱笔掉在桌案上,染出一片红色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?皇上?”李公公顿时紧张得不像话,生怕师从烨的病又犯了。

    “无事。”师从烨很快便猜到是季冠灼出了状况,神色有些幽深。

    他心知有叁七在,倘若季冠灼有性命之危,叁七定然会出手相助。但那种巨大的恐慌仍旧牢牢攥着他的心脏,令他静心不能。

    “去,把拾一叫过来。”

    拾一被叫至尚书房时,还有些发蒙。

    “皇上,不知您找属下过来,是为何事?”

    “去把叁七换回来。”师从烨微微皱眉。

    “叁七?”拾一心底哀嚎。

    他已经跟了季冠灼好长时间,依旧看不出季冠灼身上有任何迹象能表明他便是那个北狄探子。

    偏偏师从烨有命,他不得不从。整日在暗中看着季冠灼处理完公文便嗑着瓜子看书,可把他这个暗卫首领兼禁卫军统领羡慕坏了。

    此次季冠灼被外派南郊,他又无法长时间离开宫中,才特地换了叁七去跟。

    怎么这就要换回来了?

    “放心,只是叫他回来问些话。”师从烨哪里瞧不出拾一在想什么。

    他垂下眼睛,语气冰凉地道:“不过倘若你再耽搁下去,朕便不知叁七会不会把你换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如今他心中不安,无法办公。

    唯有从叁七口中得知季冠灼安慰,他才能彻底放下心来。

    一时间,师从烨几乎有些厌恶临时标记的存在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拾一哪里不明白师从烨的意思?一闪身便从尚书房中消失了。

    在河边休憩许久,季冠灼才一瘸一拐地回去找被拴在书上的马。

    好在他去河边检查情况时,身上什么都没带。是以如今除了衣服上沾满泥,尾巴骨受到重创以外,没有其他损失。

    不过如今已差不多记好数据,这些损失也值当了。

    因为受伤,季冠灼不敢骑马太快,只能趴在马上,慢悠悠往回走。

    一路行至凤阳村,还未等他去找村里的赤脚大夫拿些跌打损伤的药膏,便被袁昧拦下了。

    “季大人,我家主子有事找你。”袁昧冷声道。

    季冠灼趴在马背上,几乎不敢有太大的动作,但还是道:“我还有东西需要放回去,衣上也沾了泥土,能否稍等片刻?”

    袁昧立刻不满道:“季大人,主子已经等了许久了。还请你不要不识好歹。”

    季冠灼又长叹一口气。

    他怎么觉得,这些官员,怎么比那种几百岁的老僵尸还古板。